傲慢与偏见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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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是有钱的单身汉，必然要娶另一位单身汉作伴，这是英格兰黑森林地区公认的真理。这样的单身汉，每逢新搬到一个地方，四邻八舍虽然完全不了解他的性情如何，见解如何，可是既然这样的一条真理早已在人们心目中根深蒂固，人们总是把他看作自己某一个儿子理所应得的一笔财产。
黑森林的士绅欧罗费尔年近七十，膝下只有一个独生子瑟兰迪尔。他在二十来岁的时候和一位来自爱尔兰的适龄女士结为伴侣，不料对方生下瑟兰迪尔后就因病去世。欧罗费尔从此对所有男人女人都失去了兴趣，再也没有结婚。瑟兰迪尔长到二十来岁的时候，欧罗费尔开始操心起他的婚事。他为瑟兰迪尔物色了黑森林门当户对的各位小姐，奈何瑟兰迪尔都不喜欢；他又找来外表相配的各家少爷，也被瑟兰迪尔残忍拒绝。瑟兰迪尔的挑剔与傲慢是那样出名，以至于再也没有哪位追求者敢迈入默克伍德的大门。据他本人表示，在没有遇到看得顺眼的人之前，他是绝对不会将就的。于是拖拖拉拉二十年下来，他已从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成了四十高龄的单身汉。
欧罗费尔为他的挑剔操碎了心。对一个传统的黑森林家庭来说，丧偶不再娶已经够令人瞩目，更何况是拒绝结婚这样标新立异的举动。为了抚慰欧罗费尔受伤的心灵，也为了让欧罗费尔不再在他耳边唠叨，瑟兰迪尔三十出头的时候收养了堂兄家的孩子莱戈拉斯。有了孙子的欧罗费尔终于得以颐养天年，但在含饴弄孙之余，他始终想用各种办法来把瑟兰迪尔推销出去。当欧罗费尔得知邻近的瑞文戴尔花园被一位同样四十来岁的单身男子租下后，他简直无法掩饰自己内心的喜悦之情。
“埃尔隆德先生比你大两岁，有四个孩子。他和前妻离婚十来年，一直没有另娶，据说他租下瑞文戴尔花园是为了在夏天带着子女消暑度假。”欧罗费尔兴冲冲地告诉瑟兰迪尔他打听来的消息，“他是英格兰北部人，是个诺多贵族，也许还有爵位。听说他来看房子的那天带着十几个仆人和四辆马车，他看得非常中意，当场留下了八个仆人打扫屋子。现在东西已经搬进来了，他本人下周末就到。”
“我还以为只有太太小姐们才有这么灵通的消息来源，没想到您也是个中好手。”瑟兰迪尔挖苦他说。
“等他来了，你应该第一时间去拜访他，好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
“得了吧Ada，我为什么要送上门去给一个离异男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哦孩子，想想你的终身大事！既然你一直看不上黑森林的少爷小姐们，就应该多扩大自己的交际面，诺多贵族们轻易可不会出现在辛达族的地盘上！我总会比你先离开这个世界，莱戈拉斯也要结婚成家，到时候谁来陪你一辈子？”
“不如您带着莱戈拉斯上门拜访，我敢说他要比我有魅力得多。”瑟兰迪尔坐在餐桌边，不紧不慢地啜了一口红茶。
“别开玩笑了，莱戈拉斯还年轻，应该娶个年龄相当的好姑娘。”欧罗费尔看看一旁莱戈拉斯的脸色，补充了一句，“好人家的小伙子也行，只要别像你父亲这样，娶不进来也嫁不出去。”
不管瑟兰迪尔怎么反对，欧罗费尔还是第一时间邀请了新邻居上门拜访。埃尔隆德先生带着他的四个儿女上门的那天欧罗费尔可忙坏了，他既要担心菜做得是否合每一个人的口味，又要担心家中的布置是否雅致得体。等一切好不容易安排就绪后，埃尔隆德一行五人终于准时出现在欧罗费尔家大门口。
如果忽略瑟兰迪尔全程摆着的臭脸的话，这次拜访显然是轻松而愉快的。埃尔隆德和欧罗费尔从黑森林的风土人情聊起，一路聊到双方家族的十八代祖先。等到谈话结束的时候，欧罗费尔已经弄清埃尔隆德幼时父母双亡，没有兄弟姐妹，拥有一个公爵头衔和占地几万亩的伊姆拉崔庄园，每年有几万镑的进项。埃尔隆德也知道了欧罗费尔目前最操心的就是独生子瑟兰迪尔的婚姻问题，给孙子莱戈拉斯找对象的事也已提上议程。埃尔隆德带来的四个孩子分别是埃洛赫和埃莱丹这对双胞胎兄弟、养子阿拉贡和最小的妹妹阿尔温。他们算算日子，莱戈拉斯正好和阿尔温同岁，于是双方又心照不宣地就时下年轻人的婚姻问题谈了许久。最后埃尔隆德一家人走的时候，莱戈拉斯已经和四兄妹成了好朋友，并且约好互相上对方家去玩。
“他可真是个难得的绅士！”欧罗费尔对埃尔隆德有着很高的评价，“我从未见过像他这样和蔼可亲的诺多贵族，最难能可贵的是，他还是个地地道道的单身汉。”
“除了单身，他还有什么吸引你的优点？”瑟兰迪尔漫不经心地说。
“要说别的方面也不差，看得出来他的儿女都很有教养，可见他是个品格高尚的人。”
“那他为什么要离婚？这年头离婚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不结婚不见得就比离婚更光彩，”正在兴头上的欧罗费尔对唱反调的瑟兰迪尔很是生气，“你总是对什么都不满意，所以才会嫁不出去！”看到瑟兰迪尔乖乖闭嘴后，欧罗费尔才又得意地说，“他邀请我们参加下个月在瑞文戴尔花园举办的舞会，凡是黑森林地区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出席。他还请我为他出谋划策，我告诉他没有人比我更熟悉舞会的情况了，当年你母亲在世的时候我们每个周末都在家里举办舞会，那真是热闹极了！”
借着这个理由，欧罗费尔成功地摆脱了四个“十分可爱但现在最好少出现”的年轻人，让埃尔隆德能独自一人上自己家来。由于时间已所剩无几，埃尔隆德前来拜访得越来越勤快。每次他来的时候，欧罗费尔总要让瑟兰迪尔出来陪他坐坐，再旁敲侧击地暗示他们可以将对方列入伴侣人选。终于有一天，欧罗费尔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他对瑟兰迪尔说：“你替我送送埃尔隆德先生吧，顺便带他上后边的奥克山去散散步。这段山路走起来别有一番风味，我敢说埃尔隆德先生一定会十分喜欢的。”
瑟兰迪尔无奈之下只有拿起了伞，领着埃尔隆德出门。两人走在乡间山路上，彼此都有些尴尬。瑟兰迪尔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与陌生男子单独相处过，只要想到欧罗费尔正费尽心思地把自己和面前这个男人凑成一对，他就浑身不自在。埃尔隆德对单独相处这件事倒不犯怵，但在他前来黑森林地区之前，好友林迪尔曾就此事警告过他：
“你只是一时被黑森林的景色迷花了眼，对那边的风俗却没有多少了解。诺多和辛达之间极少往来，这和辛达的生活习惯是分不开的。像你这样的单身汉也许可以太太平平地在诺多过上一辈子，但在辛达的地盘上，这简直是痴心妄想。他们会不厌其烦地为你找上几打相亲对象，直到你娶了其中一个为止。”
有了林迪尔的话做铺垫，埃尔隆德对一切单身的辛达青年都抱有警惕心理，更别提瑟兰迪尔那众所周知的年龄和欧罗费尔显而易见的撮合。当林迪尔替埃尔隆德办完租房手续，打听了当地情况后，又特地对他说了一番掏心掏肺的话，这些话给埃尔隆德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我已经打听过了，黑森林地区的确有不少单身的少爷小姐们，不过从年龄上来说都和你不合适，如果有人硬要做媒的话，很容易就能打发过去。真正需要当心的是住在默克伍德的欧罗费尔一家。这家有三个单身汉，老的已经很久没有结婚的打算，小的似乎也和你不太适合，但中间那个非常危险：他只比你小了两岁，且相貌英俊，没有婚史。他的个人条件并不算差，甚至可以说相当优秀，之所以一直没有嫁出去，主要还是因为眼光太高过于挑剔。据说早年有不少优秀的追求者排着队等他，可他态度傲慢，难以伺候，看谁都不入眼，渐渐地也就无人问津了。他的父亲欧罗费尔二十年来一直千方百计想把儿子嫁出去，要是他向你提起这件事，你可千万别搭腔。”
埃尔隆德本已做好疏远欧罗费尔一家的打算，他还不想给孩子们找个难伺候的继父。但当他在欧罗费尔家看到莱戈拉斯时，立刻改变了主意。这是个多么出众的小伙子啊！他金色的头发和湛蓝的眼睛是那样迷人，埃尔隆德敢说没有哪个诺多贵族的相貌能与他相比。且他举止大方得体，谈吐彬彬有礼，与他那用鼻孔看人的父亲完全不同。埃尔隆德不禁开始盘算与欧罗费尔家联姻的可能性，生活的经验告诉他，不管公公有多么挑剔，只要没有婆婆来搅合，日子总能安安稳稳地过下去，而且阿尔温和莱戈拉斯站在一起的画面又是那么般配！
抱着和欧罗费尔同样的心理，埃尔隆德开始三天两头往默克伍德花园跑。他很欣慰地看到，当他在欧罗费尔的书房里和枯燥无味的舞会流程打交道时，莱戈拉斯已经在瑞文戴尔和他的儿女们越走越近。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每当欧罗费尔向他提起瑟兰迪尔的时候，他总要费尽心思把话题转移开去。他上门的次数越多，这类对话也日渐增多。趁着今天的机会，埃尔隆德决定探探瑟兰迪尔的口风。
“我听说莱戈拉斯是您的养子？”
“是的，他是我堂兄的孩子，他的亲生父亲不幸在战争中去世了，他只有上我们这儿来。您知道，十几年前的普利茅斯海战让英格兰损失了不少青年才俊。”
“战争总是让人们饱受骨肉分离的折磨——您就没想过给莱戈拉斯找个母亲吗？”
“您的意思是结婚？不，我对女人不感兴趣。”
“可您的父亲似乎对您的婚姻大事相当上心。”埃尔隆德委婉地说，“您就没想过为了安抚老父亲的情绪，找个情投意合的人结婚吗？”
“当然有。”瑟兰迪尔毫不犹豫地回答，“要是有合适的人选，我当然也有成家的打算。”只不过这世上大部分人都不合适，比如说你。当然，顾及到埃尔隆德的自尊心，瑟兰迪尔没有把后半句话说出来。
“您觉得怎样的人才合适呢？”
“我要求不高。只要长相端正，家世清白，感情忠贞，人品正直就好。”
“听上去似乎真的要求不高，那为什么您这些年来一直单身呢？”
“也许是因为没遇上像您这样的绅士吧。”瑟兰迪尔半开玩笑地说。
埃尔隆德默默在心里自我评估了一番，惊恐地发现自己几乎符合瑟兰迪尔的每一个择偶标准，他决定先表明态度以绝后患。在他看来，只要瑟兰迪尔不同意，欧罗费尔就无计可施：“您知道，我是个离过婚的人。在我这样的年纪，早就不奢求谈什么感情。只要我的孩子们能够得到幸福，就等同于我自身也得到了幸福。”
“您真是个处处为子女着想的好父亲。”瑟兰迪尔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何要说这么一番话。
“不敢当。我敢断言，您的父亲一定也抱有和我一样的想法，才会选择一直独身一人。不过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时很容易想通，发生在孩子身上时，父母就往往会忘记他们的初衷。尤其是当孩子的个人条件非常优秀时，父母就更容易陷入焦虑。”
“您说的很对。”
“所以，也许您能够理解，我暂时没有再婚的打算。不是因为您不够优秀，而是我实在没有精力去谈一场劳心劳力的恋爱。”直率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后，埃尔隆德话锋一转，“不过，您是否能够考虑一下莱戈拉斯和阿尔温的婚事？我看这两个孩子真是天生的一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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